周国平生平简介​

【周国平简介】

周国平,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当代著名学者、散文家、哲学家、作家,是中国研究哲学家尼采的著名学者之一。1945年生于上海,196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1981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哲学系。

著有:《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尼采与形而上学》,散文集《守望的距离》、《各自的朝圣路》、《安静》、《善良丰富高贵》,纪实作品《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岁月与性情我的心灵自传》、《偶尔远行》、《宝贝,宝贝》,随感集《人与永恒》、《风中的纸屑》、《碎句与短章》,诗集《忧伤的情欲》,以及《人生哲思录》、《周国平人文讲演录》等,译有《尼采美学文选》、《尼采诗集》、《偶像的黄昏》等。

【人物生平】

1945年出生在上海市市区

1950年在上海市紫金小学读书

1956年在上海市成都中学读初中

1959年在上海市上海中学读高中

1962年在北京大学哲学系读本科

1968年北京大学毕业,到湖南军队农场劳动一年半,分配到广西资源县工作,任县委宣传部理论干事和县委党校教员

1978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哲学系读硕士研究生课程

1981年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毕业,获哲学硕士学位,进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从事研究工作至今,开始时受聘为助理研究员

1984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哲学系在职读博士研究生课程,毕业后获哲学博士学位

1988年受聘为副研究员

1994年受聘为研究员

2009年受聘为西南政法大学兼职教授

周国平生平简介​

【作品摘录】

《人的高贵在于灵魂》

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有一句名言: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他的意思是说,人的生命像芦苇一样脆弱,宇宙间任何东西都能致人于死地,可是,即使如此,人依然比宇宙间任何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人有一颗能思想的灵魂。我们当然不能否认肉身生活的必要,但是,人的高贵却在于他有灵魂生活。作为肉身的人,人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唯有作为灵魂的人,由于内心世界的巨大差异,人才分出了高贵和平庸,乃至高贵和卑鄙。两千多年前,罗马军队攻进了希腊的一座城市,他们发现一个老人正蹲在沙地上专心研究一个图形。他就是古代最著名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他很快便死在了军队的剑下,当剑朝他劈来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不要踩坏我的圆!在他看来,他画在地上的那个图形是比他的生命更加宝贵的。更早的时候,征服了欧亚大陆的亚历山大大帝视察希腊的另一座城市,遇到正躺在地上晒太阳的哲学家第欧根尼,便问他:我能替你做些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不要挡住我的阳光!在他看来,面对他在阳光下的沉思,亚历山大大帝的赫赫战功显得无足轻重,这两则传为千古美谈的小故事表明了古希腊优秀人物对于灵魂生活的珍爱,他们爱思想胜于爱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把灵魂生活看得比任何外在的事物包括显赫的权势更加高贵。

珍惜内在的精神财富甚于外在的物质财富,这是古往今来一切贤哲的共同特点。英国作家王尔德到美国旅行,入境时,海关官员问他有什么东西要报关,他回答:除了我的才华,什么也没有。使他引以自豪的是,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他拥有不能用钱来估量的艺术才华。正是这位骄傲的作家在他的一部作品中告诉我们:世间再没有比人的灵魂更宝贵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能跟它相比。

《第一重要的是做人》

人活在世上,除吃睡之外,不外乎做事情和与人交往,它们构成了生活的主要内容。做事情,包括为谋生需要而做的,即所谓本职业务,也包括出于兴趣、爱好、志向、野心、使命感等等而做的,即所谓事业。与人交往,包括同事、邻里、朋友关系以及一般所谓的公共关系,也包括由性和血缘所联结的爱情、婚姻、家庭等关系。这两者都是人的看得见的行为,并且都有一个是否成功的问题,而其成功与否也都是看得见的。如果你在这两方面都顺利,譬如说,一方面事业兴旺,功成名就,另一方面婚姻美满,朋友众多,就可以说你在社会上是成功的,甚至可以说你的生活是幸福的。在别人眼里,你便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幸运儿。如果相反,你在自己和别人心目中就都会是一个倒霉蛋。这么说来,做事和交人的成功似乎应该是衡量生活质量的主要标准了。

然而,在看得见的行为之外,还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依我之见。那是比做事和交人更重要的,是人生第一重要的东西,这就是做人。当然,实际上做人并不是做事和交人之外的一个独立的行为,而是蕴涵在两者之中的,是透过做事和交人体现出来的一种总体的生活态度。

就做人与做事的关系来说,做人主要并不表现于做的什么事和做了多少事,例如是做学问还是做生意,学问或者生意做得多大,而是表现在做事的方式和态度上。一个人无论做学问还是做生意,无论做得大还是做得小。他做人都可能做得很好,也都可能做得很坏,关键就看他是怎么做事的。学界有些人很贬薄别人下海经商,而因为自己仍在做学问就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气势。其实呢,无论商人还是学者中都有君子,也都有小人,实在不可一概而论。有些所谓的学者,在学术上没有自己真正的追求和建树,一味赶时髦,抢风头.惟利是图,骨子里比一般商人更是一个币侩。

从一个人如何与人交往,尤能见出他的做人。这倒不在于人缘好不好,朋友多不多,各种人际关系是否和睦。人缘好可能是因为性格随和,也可能是因为做人圆滑,本身不能说明问题。在与人交往上,孔子最强调一个信字,我认为是对的。待人是否诚实无欺,最能反映一个人的人品是否光明磊落。一个人哪怕朋友遍天下,只要他对其中一个朋友有背信弃义的行径,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是否真爱朋友,因为一旦他认为必要,他同样会背叛其他的朋友。与朋友交而不信,只能得逞一时之私欲,却是做人的大失败。

做事和交人是否顺利,包括地位、财产、名声方面的遭际,也包括爱情、婚姻、家庭方面的遭际,往往受制于外在的因素,非自己所能支配,所以不应该成为人生的主要目标。一个人当然不应该把非自己所能支配的东西当作人生的主要目标。一个人真正能支配的惟有对这一切外存遭际的态度,简言之,就是如何做人。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幸福或不幸,而是不论幸福还是不幸都保持做人的正直和尊严。我确实认为,做人比事业和爱情都更重要。不管你在名利场和情场上多么春风得意,如果你做人失败了,你的人生就在总体上失败了。最重要的不是在世人心目中占据什么位置,和谁一起过日子,而是你自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苦难》

人生在世,免不了要遭受苦难。所谓苦难,是指那种造成了巨大痛苦的事件和境遇。它包括个人不能抗拒的天灾人祸,例如遭遇乱世或灾荒,患危及生命的重病乃至绝症,挚爱的亲人死亡。也包括个人在社会生活中的重大挫折,例如失恋,婚姻破裂,事业失败。有些人即使在这两方面运气都好,未尝吃大苦,却也无法避免那个一切人迟早要承受的苦难死亡。因此,如何面对苦难,便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重大人生课题。

我们总是想,今天如此,明天也会如此,生活将照常进行下去。

然而,事实上迟早会有意外事件发生,打断我们业已习惯的生活,总有一天我们的列车会突然翻出轨道。

天有不测风云不测风云乃天之本性,人有旦夕祸福旦夕祸福是无所不包的人生的题中应有之义,任何人不可心存侥幸,把自己独独看作例外。

人生在世,总会遭受不同程度的苦难,世上并无绝对的幸运儿。所以,不论谁想从苦难中获得启迪,该是不愁缺乏必要的机会和材料的。世态炎凉,好运不过尔尔。那种一交好运就得意忘形的浅薄者,我很怀疑苦难能否使他们变得深刻一些。

人生的本质决非享乐,而是苦难,是要在无情宇宙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奏响生命的凯歌。

一种西方的哲学教导我们趋乐避苦。一种东方的宗教教导我们摆脱苦与乐的轮回。可是,真正热爱人生的人把痛苦和快乐一齐接受下来。

幸福的反面是灾祸,而非痛苦。痛苦中可以交织着幸福,但灾祸绝无幸福可言。另一方面,痛苦的解除未必就是幸福,也可能是无聊。可是,当我们从一个灾祸中脱身出来的时候,我们差不多是幸福的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其实,大难不死即福,何需乎后福?

《苦难的价值》

人们往往把苦难看作人生中纯粹消极的、应该完全否定的东西。当然,苦难不同于主动的冒险,冒险有一种挑战的快感,而我们忍受苦难总是迫不得已的。但是,作为人生的消极面的苦难,它在人生中的意义也是完全消极的吗?

苦难与幸福是相反的东西,但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直接和灵魂有关,并且都牵涉到对生命意义的评价。在通常情况下,我们的灵魂是沉睡着的,一旦我们感到幸福或遭到苦难时,它便醒来了。如果说幸福是灵魂的巨大愉悦,这愉悦源自对生命的美好意义的强烈感受,那么,苦难之为苦难,正在于它撼动了生命的根基,打击了人对生命意义的信心,因而使灵魂陷入了巨大痛苦。生命意义仅是灵魂的对象,对它无论是肯定还是怀疑、否定,只要是真切的,就必定是灵魂在出场。外部的事件再悲惨,如果它没有震撼灵魂,也成为一个精神事件,就称不上是苦难。一种东西能够把灵魂震醒,使之处于虽然痛苦却富有生机的紧张状态,应当说必具有某种精神价值。

无人能完全支配自己在世间的遭遇,其中充满着偶然性,因为偶然性的不同,运气分出好坏。有的人运气特别好,有的人运气特别坏,大多数人则介于其间,不太好也不太坏。谁都不愿意运气特别坏,但是,运气特别好,太容易地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是否就一定好?恐怕未必。他们得到的东西是看得见的,但也许因此失去了虽然看不见却更宝贵的东西。天下幸运儿大抵浅薄,便是证明。我所说的幸运儿与成功者是两回事。真正的成功者必定经历过苦难、挫折和逆境,决不是只靠运气好。

运气好与幸福也是两回事。一个人唯有经历过磨难,对人生有了深刻的体验,灵魂才会变得丰富,而这正是幸福的最重要源泉。如此看来,我们一生中既有运气好的时候,也有运气坏的时候,恰恰是最利于幸福的情形。现实中的幸福,应是幸运与不幸按适当比例的结合。

在设计一个完美的人生方案时,人们不妨海阔天空地遐想。可是,倘若你是一个智者,你就会知道,最美妙的好运也不该排除苦难,最耀眼的绚烂也要归于平淡。原来,完美是以不完美为材料的,圆满是必须包含缺憾的。最后你发现,上帝为每个人设计的方案无须更改,重要的是能够体悟其中的意蕴。

快感和痛感是肉体感觉,快乐和痛苦是心理现象,而幸福和苦难则仅仅属于灵魂。幸福是灵魂的叹息和歌唱,苦难是灵魂的呻吟和*,在两者中凸现的是对生命意义的或正或负的强烈体验。

幸福是生命意义得到实现的鲜明感觉。一个人在苦难中也可以感觉到生命意义的实现乃至最高的实现,因此苦难与幸福未必是互相排斥的。但是,在更多的情况下,人们在苦难中感觉到的却是生命意义的受挫。我相信,即使是这样,只要没有被苦难彻底击败,苦难仍会深化一个人对于生命意义的认识。

痛苦和欢乐是生命力的自我享受。最可悲的是生命力的乏弱,既无欢乐,也无痛苦。

多数时候,我们生活在外部世界上,忙于琐碎的日常生活,忙于工作、交际和娱乐,难得有时间想一想自己,也难得有时间想一想人生。可是,当我们遭到突如其来的灾难时,我们忙碌的身子一下子停了下来。灾难打断了我们所习惯的生活,同时也提供了一个机会,迫使我们与外界事物拉开了一个距离,回到了自己。只要我们善于利用这个机会,肯于思考,就会对人生获得一种新的眼光。一个历尽坎坷而仍然热爱人生的人,他胸中一定藏着许多从痛苦中提炼的珍宝。

周国平生平简介​

《阅读的价值》

我这一辈子读书有三个特点,第一个是不务正业。意思是没有受自己专业的限制,什么书都看。大学学的是哲学系,看的多是文学书。我觉得一个人到世界上来,没人规定你必须干什么。上哲学系,完全是偶然的,没有必要受那个限制。一个人最重要还是让自己完整一点,觉得实际上像文科,文史哲真的不分家,没有界限,都是精神生活的一个部分,之间没有那么严格的界限。他什么书都看,不受专业的限制。这一点直到后来在社科院从事哲学工作,我们所对我仍然有这个评价,说周国平不务正业,什么都干。

第二个特点是不走弯路,直奔大师。一个人一辈子能够用来读书的时间是很有限的,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比较平庸的作品上面。我觉得一个人读什么样的书,其实跟自己的精神成长的关系非常大,可以说你吸取了什么样的营养,你的精神就会长成什么样的状态。古希腊有一个哲学家,他说过有人很奇怪,明明喜欢哲学,但是不去读哲学家的著作,反而去读旁边介绍哲学的著作。这就像有一个人爱上女主人,可是他怕麻烦,就向女仆求婚,这很可笑。

第三点,尽管我是读经典,但是我不求甚解,为我所用,这是我的第三个特点。真正要搞一个课题,必须是很认真的弄清楚它的原意是什么。但对一般的阅读来说,没有必要去死抠含义是什么,如果读的过程中不感兴趣,你可以跳过去,慢慢的,不求甚解,随着积累,有一天你就会发现你读那些书非常愉快,可以把它当闲书一样读。我想这个过程实际上也是为我所用,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我们排除做学问很实际的目的,读书就是我在吸取营养,把自己丰富起来。我自己感觉,读书最愉快的是什么时候,是你突然发现我也有这个思想。最快乐的时候是把你本来已经有的,你却不知道的东西唤醒了。

《周国平论教育》

我不在教育界工作,更不是教育家,怎么也来谈教育了呢?可是,在今天,目睹弊端丛生的教育现状,哪个有责任心的中国人不在为教育忧思?身受弊端的危害,哪个心力交瘁的家长不在把教育埋怨?那么,我也和大家一样,只是以一个公民的身份发表一些感想罢了。

当然,既然我是学哲学的,当我思考教育问题时,就一定会把这个专业背景带进来。我在哲学上做的工作,大量的是对人生问题的思考。不过,我相信,人生问题和教育问题是相通的,做人和教人在根本上是一致的,人生中最值得追求的东西,也就是教育上最应该让学生得到的东西。我的这个信念,构成了我思考教育问题的基本立足点。

人生的价值,可用两个词来代表,一是幸福,二是优秀。优秀,就是人之为人的精神禀赋发育良好,成为人性意义上的真正的人。幸福,最重要的成分也是精神上的享受,因而是以优秀为前提的。由此可见,二者皆取决于人性的健康生长和全面发展,而教育的使命即在于此。

不错,这只是常识而已。唯因如此,真正可惊的是,今天的教育已经多么严重地违背了常识。一种教育倘若完全不把人性放在眼里,只把应试和谋生树为目标,使受教育者的头脑中充满死记硬背的知识,心中充满谋生的焦虑,对于人之为人的精神性的幸福越来越陌生,距离人性意义上的优秀越来越遥远,我们的确有权问一下:这还是教育吗?

有智者说:经济决定今天,政治决定明天,教育决定未来。此言极是,因此,最令人担忧的是今天教育的久远后果,一代代新人经由这种教育走上了社会,他们的精神素质将决定未来中国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精神水准和社会面貌。让教育回归人性,已是刻不容缓之事,拖延下去,只会愈加积重难返,今后纠正起来会更加事倍功半。

无论个人、民族,还是人类,衡量其脱离动物界程度的尺子都是人性的高度,而非物质财富。个人的优秀,归根到底是人性的优秀。民族的伟大,归根到底是人性的伟大。人类的进步,归根到底是人性的进步。人性是由无数世代苦心积累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庙堂珍宝(尼采语),守护这一份珍宝,为之增添新的宝藏,是人类一切文化事业的终极使命,也是教育的终极使命。

据我所见,凡大哲学家都十分重视教育,他们致力于人性和人类精神的提升,而唯有凭借正确的教育,这个事业才有成功的希望。我一直想系统地研习大师们的教育著述,不做完这项工作,我知道自己对教育是说不出真正有分量的话的。我一定会做这项工作的,请假我以时日。这个集子,只是汇编了我迄今为止与教育有关的文字,我自己并不满意,但暂时只好如此。我相信,在针对今天教育发出的众多清醒的声音之中,我的加入多少也能起一点积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