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秋天,冬天就住在这里不走了。而那棵孤独的老树,却依然坚挺地耸立在原野上,倔强着它那枯槁的身姿,似乎要与这寒冬共存亡。树叶已经凋零,粗糙的躯干上满是疤痕,宛如一只只历经沧桑的眼睛,大盯着世态的炎凉。

  老树很有些年纪了。虽不清楚它经历了多少岁月,但看那粗糙的皮肤和布满泪痕的年轮,就知道它已经度过了好几个世纪。但不知为何,小的们都走远了,唯独留下它一个苍苍老者,守卫着这片园林。

  风雨走了又来,燕雀来了又走,惟老树不曾离开这里半步。它太热爱这片土地了,尽管这里十分的贫瘠,已没有多少生的意味,但那是自己祖传的家业啊,它必须在这里死守。

  冬天的一棵老树

  老树回想起,在从前的从前,它年轻的时候,这里也曾热闹过、繁荣过。那时候,这里的土壤很肥沃,在它的周围长满了茂密的树林,还有各种美丽的花草。到了春夏时节,树木青翠,鸟语花香。红果绿枣挂满了树枝,花鸟虫鱼云聚在这里打闹。它英俊洒脱的身姿,招引来无数的花儿、蝶儿,围着它起舞弄影,欢声笑语每天都在这园林中荡漾。生活在这一方土地上,它感到十分的自豪和惬意。

  但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开始在这里大肆砍伐,洪水肆虐,百花凋零,眼看着树木越来越少了,花儿、鸟儿也不再来光顾。它也逐渐衰老,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守着满眼的凄凉,过了一年又一年。

  老树伫立在荒野上,看着云卷云舒、日出日落,不知道用什么去安妥自己的灵魂。唯乌鸦没有偏见,在树杈上筑了巢,与它朝夕相伴。每到傍晚时分,乌鸦便站在树梢上,向苍茫大地发出声声呐喊。

  如今,老树已经发生了钙变,手和脚都生硬起来,再不能为别人编织花环。朔风吹弯了它的身子,即便是弯成了一张弓,它也想射出有力的箭。它已经在精变了,但形骸不散,俨然一个舞干戚的刑天。

  老树已经老了,但它还不想死,即便在冬夜里,内心也装满希望。

  终于熬过漫长的冬季,春天就快要来了。狂吹了多日的寒风骤然停下,大地开始回暖。它眯起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温馨,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久,荒野上来了四个人,吵杂声把老树惊醒。它尽管老眼昏花,但耳朵还没有失灵。老树分明听见那四个人在窃窃议论,听得他一喜一忧、一惊一乍……

  雕塑家说,这树是一副艺术品,我要把它雕刻成最美的画。

  哲人说,这树是一部好教材,我要把它放在博物馆里供人们鉴赏。

  商人说,这树是一个好木料,我要把它带回去做家具。

  农夫说,这树是一根好柴火,我要把它带回去烧火做饭。

  原来,这四个人是有备而来、各取所需,都想拿老树说事儿。他们把自己当成蛋糕,都想切下最大的一块。老树心里一阵难过、一阵悲哀。

  然而,当这四个人举起斧子要砍下时,农夫发现树杈处长出一个鲜绿的小芽,便大叫一声:“停!它还活着,有生命的东西应该得到保护。”

  老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尽管天气依然冷着,它却感到心里热乎乎的。尤其是那位农夫的话,使他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