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第七期文章内容

  文章:鲁迅《阿长与<山海经>》

  朗读者:姚晨

  长妈妈,已经说过,是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阔气一点,就是我的保姆。我的母亲和许多别的人都这样称呼她,似乎略带些客气的意思。只有祖母叫她阿长。我平时叫她“阿妈”,连“长”字也不带;但到憎恶她的时候,——例如知道了谋死我那隐鼠的却是她的时候,就叫她阿长。

  我们那里没有姓长的;她生得黄胖而矮,“长”也不是形容词。又不是她的名字,记得她自己说过,她的名字是叫作什么姑娘的。什么姑娘,我现在已经忘却了,总之不是长姑娘;也终于不知道她姓什么。记得她也曾告诉过我这个名称的来历:先前的先前,我家有一个女工,身材生得很高大,这就是真阿长。后来她回去了,我那什么姑娘才来补她的缺,然而大家因为叫惯了,没有再改口,于是她从此也就成为长妈妈了。

  虽然背地里说人长短不是好事情,但倘使要我说句真心话,我可只得说:我实在不大佩服她。最讨厌的是常喜欢切切察察,向人们低声絮说些什么事。还竖起第二个手指,在空中上下摇动,或者点着对手或自己的鼻尖。我的家里一有些小风波,不知怎的我总疑心和这“切切察察”有些关系。又不许我走动,拔一株草,翻一块石头,就说我顽皮,要告诉我的母亲去了。一到夏天,睡觉时她又伸开两脚两手,在床中间摆成一个“大”字,挤得我没有余地翻身,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又已经烤得那么热。推她呢,不动;叫她呢,也不闻。

  “长妈妈生得那么胖,一定很怕热罢?晚上的睡相,怕不见得很好罢?……”

  母亲听到我多回诉苦之后,曾经这样地问过她。我也知道这意思是要她多给我一些空席。她不开口。但到夜里,我热得醒来的时候,却仍然看见满床摆着一个“大”字,一条臂膊还搁在我的颈子上。我想,这实在是无法可想了。

  但是她懂得许多规矩;这些规矩,也大概是我所不耐烦的。一年中最高兴的时节,自然要数除夕了。辞岁之后,从长辈得到压岁钱,红纸包着,放在枕边,只要过一宵,便可以随意使用。睡在枕上,看着红包,想到明天买来的小鼓、刀枪、泥人、糖菩萨……。然而她进来,又将一个福橘放在床头了。

  “哥儿,你牢牢记住!”她极其郑重地说。“明天是正月初一,清早一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得对我说:‘阿妈,恭喜恭喜!’记得么?你要记着,这是一年的运气的事情。不许说别的话!说过之后,还得吃一点福橘。”她又拿起那橘子来在我的眼前摇了两摇,“那么,一年到头,顺顺流流……。”

  梦里也记得元旦的,第二天醒得特别早,一醒,就要坐起来。她却立刻伸出臂膊,一把将我按住。我惊异地看她时,只见她惶急地看着我。

  她又有所要求似的,摇着我的肩。我忽而记得了——

  “阿妈,恭喜……。”

  “恭喜恭喜!大家恭喜!真聪明!恭喜恭喜!”她于是十分欢喜似的,笑将起来,同时将一点冰冷的东西,塞在我的嘴里。我大吃一惊之后,也就忽而记得,这就是所谓福橘,元旦辟头的磨难,总算已经受完,可以下床玩耍去了。

  她教给我的道理还很多,例如说人死了,不该说死掉,必须说“老掉了”;死了人,生了孩子的屋子里,不应该走进去;饭粒落在地上,必须拣起来,最好是吃下去;晒裤子用的竹竿底下,是万不可钻过去的……。此外,现在大抵忘却了,只有元旦的古怪仪式记得最清楚。总之:都是些烦琐之至,至今想起来还觉得非常麻烦的事情。

  然而我有一时也对她发生过空前的敬意。她常常对我讲“长毛”。她之所谓“长毛”者,不但洪秀全军,似乎连后来一切土匪强盗都在内,但除却革命党,因为那时还没有。她说得长毛非常可怕,他们的话就听不懂。她说先前长毛进城的时候,我家全都逃到海边去了,只留一个门房和年老的煮饭老妈子看家。后来长毛果然进门来了,那老妈子便叫他们“大王”,——据说对长毛就应该这样叫,——诉说自己的饥饿。长毛笑道:“那么,这东西就给你吃了罢!”将一个圆圆的东西掷了过来,还带着一条小辫子,正是那门房的头。煮饭老妈子从此就骇破了胆,后来一提起,还是立刻面如土色,自己轻轻地拍着胸埔道:“阿呀,骇死我了,骇死我了……。”

  我那时似乎倒并不怕,因为我觉得这些事和我毫不相干的,我不是一个门房。但她大概也即觉到了,说道:“象你似的小孩子,长毛也要掳的,掳去做小长毛。还有好看的姑娘,也要掳。”

  “那么,你是不要紧的。”我以为她一定最安全了,既不做门房,又不是小孩子,也生得不好看,况且颈子上还有许多炙疮疤。

  “那里的话?!”她严肃地说。“我们就没有用处?我们也要被掳去。城外有兵来攻的时候,长毛就叫我们脱下裤子,一排一排地站在城墙上,外面的大炮就放不出来;再要放,就炸了!”

  这实在是出于我意想之外的,不能不惊异。我一向只以为她满肚子是麻烦的礼节罢了,却不料她还有这样伟大的神力。从此对于她就有了特别的敬意,似乎实在深不可测;夜间的伸开手脚,占领全床,那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了,倒应该我退让。

  这种敬意,虽然也逐渐淡薄起来,但完全消失,大概是在知道她谋害了我的隐鼠之后。那时就极严重地诘问,而且当面叫她阿长。我想我又不真做小长毛,不去攻城,也不放炮,更不怕炮炸,我惧惮她什么呢!

  但当我哀悼隐鼠,给它复仇的时候,一面又在渴慕着绘图的《山海经》了。这渴慕是从一个远房的叔祖惹起来的。他是一个胖胖的,和蔼的老人,爱种一点花木,如珠兰、茉莉之类,还有极其少见的,据说从北边带回去的马缨花。他的太太却正相反,什么也莫名其妙,曾将晒衣服的竹竿搁在珠兰的枝条上,枝折了,还要愤愤地咒骂道:“死尸!”这老人是个寂寞者,因为无人可谈,就很爱和孩子们往来,有时简直称我们为“小友”。在我们聚族而居的宅子里,只有他书多,而且特别。制艺和试帖诗,自然也是有的;但我却只在他的书斋里,看见过陆玑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还有许多名目很生的书籍。我那时最爱看的是《花镜》,上面有许多图。他说给我听,曾经有过一部绘图的《山海经》,画着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三脚的鸟,生着翅膀的人,没有头而以两乳当作眼睛的怪物,……可惜现在不知道放在那里了。

  很愿意看看这样的图画,但不好意思力逼他去寻找,他是很疏懒的。问别人呢,谁也不肯真实地回答我。压岁钱还有几百文,买罢,又没有好机会。有书买的大街离我家远得很,我一年中只能在正月间去玩一趟,那时候,两家书店都紧紧地关着门。

  玩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的,但一坐下,我就记得绘图的《山海经》。

  大概是太过于念念不忘了,连阿长也来问《山海经》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向来没有和她说过的,我知道她并非学者,说了也无益;但既然来问,也就都对她说了。

  过了十多天,或者一个月罢,我还记得,是她告假回家以后的四五天,她穿着新的蓝布衫回来了,一见面,就将一包书递给我,高兴地说道:——“哥儿,有画儿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

  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赶紧去接过来,打开纸包,是四本小小的书,略略一翻,人面的兽,九头的蛇,……果然都在内。

  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确有伟大的神力。谋害隐鼠的怨恨,从此完全消灭了。

  这四本书,乃是我最初得到,最为心爱的宝书。

  书的模样,到现在还在眼前。可是从还在眼前的模样来说,却是一部刻印都十分粗拙的本子。纸张很黄;图象也很坏,甚至于几乎全用直线凑合,连动物的眼睛也都是长方形的。但那是我最为心爱的宝书,看起来,确是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一脚的牛;袋子似的帝江;没有头而“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还要“执干戚而舞”的刑天。

  此后我就更其搜集绘图的书,于是有了石印的《尔雅音图》和《毛诗品物图考》,又有了《点石斋丛画》和《诗画舫》。《山海经》也另买了一部石印的,每卷都有图赞,绿色的画,字是红的,比那木刻的精致得多了。这一部直到前年还在,是缩印的郝懿行疏。木刻的却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失掉了。

  我的保姆,长妈妈即阿长,辞了这人世,大概也有了三十年了罢。我终于不知道她的姓名,她的经历;仅知道有一个过继的儿子,她大约是青年守寡的孤孀。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


文章:塞万提斯《堂吉诃德》

  朗读者:程何  

  游侠其实要到世界最偏远的地方去,闯入最困难的迷津,争取做到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在草木稀少的地方顶着酷夏的炎炎烈日,在冰天雪地的严冬冒着凛冽的寒冷;狮子吓不住他们,在魑魅魍魉面前他们也无所畏惧,而是寻找他们,向它们进攻,战胜它们,这才是游侠骑士真正重要的职责。

  如果这个世界本身已经足够荒唐,那到底什么才能算是疯狂?也许太过于实际就是疯狂。寻找着珍宝,可周围却只有垃圾。太过清醒也许正是疯狂。但是最疯狂的,莫过于接受现实,而不去想这世界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


文章:《不会成真的梦》

  朗读者:刘阳

  追梦,不会成真的梦,

  忍受,不堪承受的痛;

  挑战,不可战胜的敌手,

  跋涉,无人敢行的路。

  改变,不容撼动的错,

  仰慕,神圣高洁的心;

  远征,不惧伤痛与疲惫,

  去摘,遥不可及的星!

  敢以此生,

  求索那颗星,

  管它征途遥远,

  道路多险峻。

  为正义而战,

  何需踌躇不定,

  哪怕烧灼在地狱火中,

  也自阔步前行!

  我若能,

  为这光辉使命,穷尽一生追寻,

  多年后,

  待到长眠时分,我心亦能安宁。

  而人间,

  由此不同往昔

  纵然我,

  终将疲倦无力

  仍要用伤痕累累的双手,

  去摘,

  遥不可及的星!


文章:曹文轩《草房子》

  朗读者:曹文轩

  桑乔带着桑桑住进了县城一家小旅馆。桑桑已经没有和父亲合用一床被子睡觉的记忆了,或者说,这种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桑桑借着灯光,看到了父亲的一双大脚。他觉得父亲的大脚很好看,就想自己长大了,一双脚肯定也会像父亲的大脚一样很好看。但,就在他想到自己长大时,不知为什么鼻头酸了一下,眼泪下来了。

  第二天,父亲带着桑桑回到家了。路过邱二妈家门口时,邱二妈问:“校长,桑桑得的什么病?”

  桑乔竟然克制不住地喉咙里呜咽起来。

  一个月后,桑桑的脖子上的肿块开始变软并开始消退。

  就在桑桑临近考初中之前,他脖子上的肿块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这天早晨,桑乔手托猎枪,朝天空扣动了扳机。

  桑乔在打了七枪之后,把猎枪交给了桑桑:“再打七枪!”

  桑桑抓起那支发烫的猎枪。在父亲的帮助下,讲枪口高高地对着天空。

  当十四声枪响之后,桑桑看着天空飘起的那一片淡蓝的硝烟,放声大哭起来,桑桑虽然没有死,但桑桑觉得他已死过一回了。

  桑乔因为工作出色,已被任命到县城边上一所中学任校长。桑桑以及桑桑的家,又要随着父亲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桑桑望着这一幢一幢草房子,泪水朦胧之中,他们连城了一大片金色。

  鸽子们似乎知道了它们的主人将于明天一早丢下它们永远地离开,而在空中盘旋不止。最后,他们收尾相衔,仿佛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色花环,围绕着桑桑忽高忽低地旋转着。

  一九六二年八月的这个上午,油麻地的许多大人和小孩,都看到了空中那只巨大的旋转着的白色花环……


文章:老舍《我的理想家庭》

  朗读者:李立群

  (选自《老舍散文》)

  我的理想家庭要有七间小平房:一间是客厅,古玩字画全非必要,只要几把很舒服宽松的椅子,一二小桌。一间书房,书籍不少,不管什么头版与古本,而都是我所爱读的;一张书桌,桌面是中国漆的,放上热茶杯不至烫成个圆白印;文具不讲究,可是都很好用;桌上老有一两枝鲜花,插在小瓶里。两间卧室,我独居一间,没有臭虫,而有一张极大极软的床。在这个床上,横睡直睡都可以,不论咋睡都一躺下就舒服合适,好象陷在棉花堆里,一点也不碰硬骨头。还有一间,是预备给客人住的。此外是一间厨房,一个厕所,没有下房,因为根本不预备用仆人。家中不要电话,不要播音机,不要留声机,不要麻将牌,不要风扇,不要保险柜。缺乏的东西本来很多,不过这几项是故意不要的,有人白送给我也不要。

  院子必须很大,靠墙有几株小果木树。除了一块长方的土地,平坦无草,足够打开太极拳的。其他的地方就都种着花草——没有一种珍贵费事的,只求昌茂多花。屋中至少有一只花猫,院中至少也有一两盆金鱼;小树上悬着小笼,二三绿帼帼随意地鸣着。

  这就该说到人了。屋子不多,又不要仆人,人口自然不能很多:一妻和一儿一女就正合适。先生管擦地板与玻璃,打扫院子,收拾花木,给鱼换水,给帼帼一两块绿黄瓜或几个毛豆;并管上街送信买书等事宜。太太管做饭,女儿任助手——顶好是十二三岁,不准小也不准大,老是十二三岁。儿子顶好是三岁,既会讲话,又胖胖的会淘气。母女做饭之外,就做点针线,看小弟弟。大件衣服拿到外边去洗,小件的随时自己涮一涮。

  这一家子人,因为吃的简单干净,而一天到晚不闲着,所以身体都很不坏。因为身体好,所以没有肝火,大家都不爱闹脾气。除了为小猫上房,金鱼甩子等事着急之外,谁也不急叱白脸的。

  大家的相貌也都很体面,不令人望而生厌。衣服可并不讲究,都做的很结实朴素;永远不穿又臭又硬的皮鞋。男的很体面,可不露电影明星气;女的很健美,可不红唇鬈毛,鼻子朝着天。孩子们都不卷着舌头说话,淘气而不讨厌。

  这个家庭顶好是在北平,其次是成都或青岛,至坏也得在苏州。无论怎样吧,反正必须在中国,因为中国是顶文明平安的国家;理想的家庭必须在理想的国家内也。


文章:西蒙诺夫《等着我吧》

  朗读者:张国强、维和部队战士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

  只是你要苦苦地等待

  等到那愁煞人的阴雨

  勾起你忧伤满怀

  等到大雪纷飞

  等到酷暑难耐

  等到别人不再把亲人盼望

  往昔的一切

  一股脑儿抛开

  等到遥远的家乡

  不再有家书传来

  等到一起等待的人

  心灰意懒——都已倦怠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

  不要祝福那些人平安——

  他们口口声声地说

  算了吧

  等下去也是枉然

  纵然爱子和慈母认为

  我已不在人间

  纵然朋友们等得厌倦

  在炉火旁围着

  啜饮苦酒把亡魂追念

  你可要等下去

  千万不要同他们一起忙着举起酒盏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

  死神一次次被我挫败

  就让那不曾等待我的人

  说我侥幸——感到意外

  那些没有等下去的人不会理解

  亏了你的苦苦等待

  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

  是你把我从死神手中拯救出来

  我是怎样死里逃生的

  只有你和我两人明白

  只因为同别人不一样

  你善于苦苦等待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


文章:王蒙《明年我将衰老》

  朗读者:王蒙

  仍然是在蓝天与白云之下,是在风雨阴晴之中,是在浪花拱动下,沐浴着阳光与雾气,沐浴着海洋的潮汐与波涌、洁净与污秽,向往着那边,这边,旁边,忍受着海蜇与蚊虫,接受着为了大业而施予的年益扩大的交通管制,环顾着挺立的松柏、盘错的丁香、不遗余力的街头花卉、鸣蝉的白杨、栖鸟的梧桐、大朵的扶桑、想像中盛开一回的高山天女木兰和一大片无际的荷莲。如果不是横在头上的高压线,那莲湖就是天堂佛国极乐。去年你在那里留了影,仍然丰匀而且健康,沉着中有些微的忧愁与比忧愁更强大的忍耐与平顺。

  你和我一起,走到哪里,你的床我的床边,你的枕我的枕旁,你的声音我的耳际,你的温良我的一切方向。你的目光护佑着我游水,我仍然是一条笨鱼,一块木片,一只傻游的鳖。我有这一面,小时候羡慕了游泳,就游它一辈子,走到哪里都带上泳帽、泳裤、泳镜。一米之后就是两米,十米以后是二十米,然后一百米,二百米,仍然有拙笨的与缓慢的一千,我还活着,我还游着,我还想着,我还动着。活着就是生命的满涨,就是举帆,就是划桨,就是热度与挤拥,就是乘风破浪,四肢的配合与梦里的远航,还能拳击,膨膨膨,摇晃了一下,站得仍然笔直。哪怕紧接着是核磁共振的噪音,是叮叮、璞璞、当当、哒哒、咣咣、哧哧、得得、嘟嘟、嘻嘻、乒乒、乓乓、刷刷刷。是静脉上安装一个龙头,从龙头里不断滴注显像液体。是老与病的困扰,是我所致敬致哀致以沉默无语的医疗药剂科学。是或有的远方。一事无成两鬓白,多事有成两鬓照样不那么黑了,所差几何?必分轩轾。

  然而我坚信我还活着,心在跳,只要没走就还活着,好好活着,只要过了地狱就是天国,只要过了分别就是相会,从前在一起,后来在一起,以后还是在一起。我仍然获得了蓬蓬勃勃的夏天,风、阳光、浓荫、暴雨、皮肤、沙、沫、潮与肌肉,胆固醇因曝光向维D演变,与咱们从前一样。而且因为你的不在而得到关心与同情,天地不仁,便更加无劳哭泣。过去是因为你的善待而得到友好,在与不在,你都在好好对待朋友。对待浅海滨。我去了三次,我喜欢踩上木栈道的感觉,也许光着脚丫子踩沙滩更好。去年与你同去的,沙砾,风,海鸥,傍晚,我期待月出,我期待,更加期待繁星。我爱月夜,但我也爱星天。从前在家乡七八月的夜晚在庭院里纳凉的时候,我最爱看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这是巴金散文《繁星》里的文句,我会背诵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不止一个编辑给改成冰心新诗《繁星》(与《春水》),七十年前,我的国语(不叫语文)课本里有巴金的此文。

  然而难得在海滨的夏天见到星月。云与雾,汽与灯光、霓虹、舰船上的照明,可能还有太多的游客与汽车使我一次次失望了。我许诺秋天再来,我没能来,我仍然忙碌着,根本不须要等待高潮的到来。有生活就有我的希望与热烈,就有我尚未履行的对于秋涛星月的约定。在秋与冬春,我与渤海互相想念。

  你许诺了那瓶二锅头酒,你病中特意上山赠送给了老人家,我们素不相识。你在山野留下了友谊,你在山峰留下了酒香,你在朋友心里留下了永远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