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高考满分作文全国I卷:驼铃深处是清光

  牧野飘飞的秋季,竹马铜铃从幽谷深处泠泠而来。马策云奔,暮日金空,十里银波,苇絮踏风散落。

  李家大院坐落在山原旷野中,别家小屋都依山而建,独此一家大户,横立沃土*,众星斗拱,晚风一来,周围稻浪飘香,宁静中平添几分肃穆。

  历史上徽商名满天下。李家世代经商,更是徽商中的佼佼者。这样的大户人家并不盛行贴金熨银的庸俗风气,倒是节俭得很。宅院石墙青瓦,院内素竹幽兰,菊香满堂,柜盏上翠蓝的冰裂青瓷盈盈泛着淡光,木雕镂空的檀木牌匾上,赫然刻着祖训,女当勤务耕织,相夫教子;男当习文识书,敏讷忠信。书香满庭,恪守规矩的家风代代相传,历久弥新。

  李恪祖和李恪新是李家的两个宝贝孙子。李家老爷费尽心力请来当地最有名气的吴秀才,教授兄弟俩知书达理。李恪祖很有兄长样,老实忠厚,寡语少言,尊重祖训师道,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李恪新则似天生长有反骨:经书倒是也能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只是凡事非要问个“子丑寅卯”,对待老先生也不像兄长毕恭毕敬,对待四书五经的翻译喜欢和老先生探究探究,有时干脆自己修改某些语句,加些脚注,亦或是另起炉灶,自己创作“新篇”。吴先生常常恼怒李家二公子,也懒得和一个毛孩子一般见识,只随时拿起李家老爷赐予的“尚方宝剑”——一把特别结实的戒尺“伺候”他,可笑那李恪新任凭戒尺过处道道血痕,还若无其事地口中喃喃: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吴秀才终于忍受不得,回家了。李家大院传开了这件事,说是新二爷逼走了老先生,大逆不道;大少爷沉稳厚重,温文尔雅,将来必成大器光宗耀祖。

  鸦片战争的大炮打开了中国经济的大门,也把李家的两个少爷带到了城里的“洋学堂”。

  五彩艳丽的旗袍,简约英挺的中山装,一头卷发讲一口流利的英文的老师们,上衣口袋插着笔的意气风发的青年学生,从未见过的大稀罕物黑壳汽车,在夜晚快速跳动的艳丽的霓虹灯,带给两个少年完全不同以往的感受和向往。

  大哥李恪祖,少年老成,谨记祖宗教诲,门门功课了得。尤其写得一手好文章。引经据典,详略得当,铺陈排比,气势磅礴,用词老练精准,起承转合婉转动情,文采斐然。

  时过境迁,当年手握笔杆的少年都已长成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老大依母之言,继承了做箱包的祖业。老二依旧固执,死活不肯继承家业,依旧漂泊闯荡,自行创业

  父母逼迫老二恪新迎娶娃娃亲,在新娘子凤袍霞帔鸳鸯袄,银钗金钿珍珠屏的大喜之日,他身骑白马,一身红裳踏着七彩祥云而来,在他身前,拥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异域女子。他朗声道:“这门亲事,于你于我,都无益,何必苦苦相逼,委屈强求。这是我唯一的心上人,非此不娶。”话音刚落,他便提鞭策马,扬长而去。众宾客一阵唏嘘,李家老母当场气晕过去。从此,李家的族谱上再也没出现过李恪新这个名字,红尘莽莽,再不见少年孤傲的身影。

  “李总,我们的股份骤然下跌,每一家旗舰店都数月不曾卖出一件商品。”

  这个噩耗骤然劈向李恪祖,他守着祖上的秘方,采江南最湿柔的滕竹,小火微醺,再用最传统的工艺编制,箱包的每一道工序,都没有差错。往年生意一直顺风顺水,但近来另一家箱包黑马的杀出,令他的企业几乎陷入绝境。

  原来,在多年的考察中,那位黑马箱包商发现了箱包市场的商机。他一改往日箱包极大极小的弊端主攻中型箱包市场,废掉传统用简单的棉麻丝纺织而成的布袋,滕竹木板编制的方正皮箱,也放弃沿用尼龙裁就粗制滥造的工艺,选用从越南进口的高级ABS原料,做了一款两面可用的手提包。一面充满民族风情,青蓝翠布上是传统扎染混和现代印染的纳西族的碎白印花,大胆泼印西双版纳蓝紫色的暮霭图腾,使画面呈现清丽跳跃的撞色,另一面是纯黑雅致,防水耐潮的商务兼旅行型多功能手提包,采用先进纳米技术,结合军用包多种性能,结实耐用。手柄处挂一个古铜色的银盘丝扣的精巧的铜铃,给提包添了份灵气,它带着徽商商队在历史的漫漫黄沙中蔓延而来的悠远,它带着精工细作的祖传手艺以及改造后独有的大气,带着它身后的岁月呼啸而来,为这款作品的诞生圆一个点睛之笔。

  相比朴素易潮,笨重易磨的传统箱包,这款提包的出现无疑是一道烟火,划破了传统的沉寂,迅速席卷全球,让仍处于新旧交替中混沌的人们骤然觉醒,最富深意的铜铃,因此也成了象征李氏产品的标志。

  没错,这位徽商正是李氏二子,李恪新。

  当李恪新在高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满城夜景,细细品茗构思时,助手传来消息,哥哥的公司长期负盈亏空,即将倒闭。生活经不起考量,谨思慎行的哥哥被众人看好,却深陷泥潭,特立独行,敢于创新的弟弟笔走偏锋,虽险,却也赢得了人生。

  他从来没有忘记祖训,雅致经典的提包上,每一寸都体现了他对祖传手艺的摸索与创新,他的不羁,他的隐退,只是希望自家的招牌能在市场沉浮中打拼出一片新天地。他收购了哥哥的公司,恪祖幡然醒悟,两人联手创业,成为箱包市场上的神话。

  不知过了多少年,他老了,知道自己该休息了。有一天,他坐在洒满月光的院子里,他的目光停留在孙子手上那个古铜色的铃铛上,淡淡的眸子亮了一下,看见他小小的孙儿拿着一个古铜色的铃铛,铃铛不断打磨改造变得愈发经旧,月光反射在铜铃上的清光像老人毕生的信仰,印在孙儿惊奇的眸子里。

  那么明亮,那么,明亮……(www..cn)